连载冬至日第五卷第十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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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冬至日》第五卷/第十章
作者慕成
生存,还是毁灭?
这是个令人羡慕的问题。
这世上,有几个人能在某个瞬间选择自己的生死?
你有机会面对生死的选择?
你有资格做出生死的决策?
你的人生平凡、单调、简单。你注定会渡过自以为是且不值一提的人生。
当你老去,虚弱的躺在病床上时,死神会来牵住你的手。你的生命交给了医生交给了科学交给了别人。
你没得选。
最后,死神会战胜一切把你拥入怀中。你束手就擒,随他而去。
你这辈子何时能喊出:“生存?还是毁灭?”
许长生曾这样问过自己的男友。
男友嫉妒哈姆雷特。他嫉妒生命的长河里,那些能选择自己道路的人。他觉得只有英雄才有资格吼出这样的台词,只有英雄才能真正意义上的择决自己的生死。
许长生的男友,饰演的便是哈姆雷特。
他和许长生一样,就读加州。他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影视戏剧学院的演员。这个学校培养出无数好莱坞巨星。许长生坚信自己的男友也会成为巨星。
因为男友的缘故,那里的黑匣子许长生时常光顾。
排练,演出……只要有时间,许长生都不会错过。除了做爱,两人最喜欢的就是谈论戏剧。
《等待戈多》是许长生的最爱。而男友最痴迷的自然是《哈姆雷特》
无论什么话剧开始后,许长生会把自己想象成剧中的主角。他总会问:如果是我,我会如何?
他随着主角的一起哭,一起笑。大幕合拢,场灯亮起,他才能回归现实。
他看来,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出戏。自己是绝对的主角。然而站在人类的角度来看,又有几个人能称得上是主角呢?
钱启明……Z病毒……救世主……让许长生站在了主角的竞选台。
生存,还是毁灭?
在这出舞台剧上,上帝是否设计出这样一场戏?两条路,一条生,一条死。
而我,会选对路。
因为我是主角。
今天的北京,停是死,逃是生。许长生拥有了英雄才有资格面对的抉择。
TOBEORNOTTOBE?
嘹亮的台词反反复复的在耳中轰响,带给许长生无穷的动力。不过因为怀中的婴儿,他觉得自己这场戏更像是男友参演的《中国孤儿》。
许长生紧紧搂着救世主,飞快的在树林中奔驰。
这场几十分钟的逃亡仿佛浓缩了几百万年的人类进化史。
迟钝的、笨拙的、虚弱的、率先成为了丧尸的盘中餐。就像那群非洲灭绝的人种。
周围的人不断的惊呼着:“Z1!Z1!不要停!跑!跑!”
丧尸扑向那些淘汰者,狠狠地咬开他们的肌肤。允吸,啃咬,然后迅速冲向下一个目标。
这不是捕食,这是传染。
那些血泊中的家伙仅仅数十秒后便重新站起。他们由猎物转变为猎手。
许长生和梁刚不断的被后面的强者超越。若这样跑下去,体力本就不好的两人早晚落到队尾。
在那一刻,许长生理解了同胞争先恐后的习性。
落后,便会死亡。
几代人的恐慌融入了每个人的基因。
抢。什么都要抢。今天,“抢”决定生死。
“小心!”梁刚在身边大声喊道。
许长生立刻跃起,跨过地上的淘汰者。
又一个莫名其妙倒下的人。
千万不能绊倒,千万不能!
身后的哀嚎声越来越近。它们喉头发出开水鼓泡的奇异声响。
超过许长生的人越来越多。不知有意无意,个别人总会拽他一把,好几次他差点摔倒。
当一个女子超过他后,他忍不住回头望去。
死神即将牵住自己的衣角。
丧尸近在咫尺!每只丧尸都会奔跑,脚步稍一错乱,生命便会终结。
“快!!!马上出林子了!分散开啊!!快啊!快!快快快!”一开始就冲到最前头的几名持械男人向后吼着。他们分散开,指挥着林中的难民向外逃离。
许长生终于冲出了森林。眼前,是一片平坦的泥地。
“散开!散开!有家伙的,设防!男人们留下,女人孩子先走!走!”一个带着口音的民工大喊道。
这些手持农具的男人们喘着粗气停在森林边缘。他们半蹲着身子,对准树林。
许长生感动万分。他没想到这些家伙会停下来保护别人。
梁刚夺过婴儿,拽着发呆的许长生喊道:“走!我们走!我们走!”
“快走!抱着孩子的!快!”拿着锄头的民工瞪着血红的双眼向许长生挥舞着。
还没来得及说出谢谢,一只丧尸跃出了森林。它在两米多高的半空呼啸的扑向民工。
这群丧尸都有超于常人的弹跳力和速度。英雄们注定要死在这里。
“走!”梁刚一手抱着婴儿,一手拽着双脚无力的许长生向泥地深处奔去。
血性的、英勇的、骄傲的成为了下一批灭绝的种群。就像欧洲那群灭绝的人种。
许长生不住的回头看向森林边飞溅的红光,他有几次都想挣脱梁刚的手,回去加入战斗。
“我们……呼……呼……我们就这样……逃吗?”许长生含着眼泪自问着。
“走啊!我们有救世主!长生!我们有救世主啊!我们不能死!不能死!”梁刚也哭了。他搀着许长生紧紧跟着前方的人群。
不能是队伍的末端。不能是最后一个。
突然,前方传来一声惨叫。一个男子捂着脸跪倒在地。接着,人群中又倒下了一个人,他痛苦的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,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哀鸣。两人中,一名持着铁锹的男子屹立着。
许长生终于明白为什么一路上领先自己的人会倒下。
有人,击倒身边的人,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。
动手的魁梧男子甩了甩锹头的血渍,然后抄起身边的儿子转身跑远。
“没关系……呼……呼……没关系,超过这两个倒地的,我们就不是最后……长生,加油啊!”梁刚流着泪,安慰着许长生。
卑鄙的、残忍的、狡猾的活到了最后?就像我们——现代智人。
梁刚和许长生跑到倒下的两名男子身前。其中一人的脸被铁锹戳开深可见骨的缝隙,他大半个眼球已掉出,挂在鼻旁。鼻梁软骨裂口处的血液随着呼吸反复的渗出,吸入。
另一人,肠子已被扯出,伏地不起。
梁刚回头看去,森林尽头站着的勇士已不多。他们声嘶力竭的骂着脏话,和丧尸殊死搏斗。
“梁刚……”许长生弯下腰,双手扶膝:“呼……呼……我真的……跑不动了……你带着孩子……走吧……就算追上了,同行的也会击倒我们……”
猛然间,地下的男人双手向前一探,掐住了许长生的脚踝。
“留下来……留下来……救救我!救救我!”男子满脸鲜血,歇斯底里的喊叫。
“放手!放手!”许长生猛烈地挣扎着。
梁刚抬起脚跟,拼命的向地下的男人踩去。
“放手!放手!”
几下重击后,男人整个脸都陷入泥沼。可他还是牢牢抓着许长生。
许长生举起另一只脚,向着男子的双手狠狠踏去。这是他第一次,用武力攻击他人。
咔嚓一声,男子的手腕沉了下去,不在动弹。
我,杀了人?
“跑……跑……跑……”森林边缘的勇士们纷纷倒地。他们在变异前,向林中最后冲出的难民大声的疾呼。
“这边!这边!”梁刚拉住长生向泥地另一方跑去。
“我……呼……我不行了……”
“相信我!相信我!马上,马上就可以了!求求你!不要留下我一人!一口气!一口气就好!”
坚强的梁刚擦掉绝望的泪水。他牢牢攥着长生,拖着他奋力狂奔。
许长生急促的喘着气,脸色煞白。他的心脏已无力承担身体的运作了。
“梁刚……留下我……”
“快了!快了!”梁刚死死的钳住长生的手,不顾一切的拽着他。
就当许长生的心脏将要裂成两半时,他听到了远处的爆炸声。
直升机嗡嗡的低鸣,柔韧的机翼擦过树梢传出尖锐的鸣叫。
轰!
爆炸过后,森林上空腾起浓烟。
许长生看着那绚丽的光芒意识渐渐模糊。污浊的天空转为紫色、铁锈色、猩红色、和薰衣草般的淡紫色……
突然,梁刚脚下一滑,拉着他滚入布满矮丛的斜坡。
尖利的木刺钩开两人的衣服,皮肤。
可许长生没有感到一丝疼痛。
他阖上眼,让身体尽情的放松。
走运的,也能活到最后。一切,交给上天吧。
几分钟后,许长生才恢复了知觉。他揉揉眼,四下望着。
这里既不是天堂,也不是地狱。
火药和肉焦味再加上浑身上下的小伤口,让许长生很快清醒。
他坐在小坡前的沟渠内,身边的梁刚搂着婴儿,小心翼翼的望着坡上的矮丛。
“梁刚……”
“嘘!”梁刚做了个手势。他眼球盯着斜坡左右转悠。
“有人来了!”
许长生刚欲回身看,身上的肌肉就被扯得生疼。尤其是大腿,稍一动弹犹如电钻搅心。
“走!弯下腰,顺着沟渠肯定能找到屋子!”
“我跑不动了……梁刚……”
“马上就结束了!相信我,相信我!”
梁刚轻抚许长生的脸颊,转身猫腰向前挪动。
许长生想起了自己的男友。他的手掌滑过自己脸庞时也是如此温暖。
许长生咬着牙撑起自己。为了男友,我也要活下去。
“慢慢的……不着急……我们慢慢挪……”梁刚左顾右盼,轻声说道。
许长生眼泪又涌了出来:“梁刚……谢谢你……我以为我们要被淘汰了。”
“淘汰?”
“没事……谢谢……谢谢你……”
“活下去啊,乖,一定要活下去。为了救世主也要!”
“孩子没事吗?”
“见鬼,不哭不闹瞪着我笑呢。真有点救世主的意思。”
几分钟后,渠沟的一侧出现了砖房。
“慢慢起身,翻过去,就能找到人家了!”梁刚抱着孩子翻出壕沟。
这是一处城中村。两人翻出壕沟后,钻入村子面向山坡的小巷。
两米多宽的小巷积着雨水,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透湿的棉被上。没想到北京竟然有这样的破地。
两人边走,边寻找着活人。两侧灰白的砖墙死气沉沉的夹住道路,墙上的每扇窗户都被木板牢牢钉死。
“有人吗?”梁刚轻唤道。
没人答复。
拐了一个弯后,他们找到了村子的主路。几辆轿车停在两侧平房的大院旁。每个车顶都支起了自制的木栏。只要稍一固定,便能往车顶放置不少行李。
整条街的平房院门紧闭,好似死城。
“这里肯定有人!”梁刚指着车说道。
“奶呢?”许长生问道。
“早丢了。别说孩子了,我都要饿死了!”
许长生咽了下口水。刚才闻到烧焦的人肉时,他的肚子就咕咕作响。
两人贴着路边,不断敲打着沿路的门。
还是没人回应。
天色渐暗时,他们看到了远处的村口。村口大路前砌起砖墙,墙上还立着玻璃渣。路上更是布满夹子和障碍。
离村口不远处,一个大杂院的红漆门大敞着。
这是唯一开门的院子。
两人对视一眼,怯手怯脚的闪入院中。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。
一名老奶奶正在门边架设捕猎夹。她双手按下半米长的金属管,令夹子张开血盆大口。
“奶奶…不…大妈……”梁刚轻声唤道。
“谁!”老太太吓得不轻,她抄起金属管转身指向两人。
许长生举起双手:“大妈,我们没感染,没感染!”
老奶奶瞪了两人一眼,转身向屋走去:“滚!”
“大妈,我这有个孩子,他一天没吃东西了。求求你……”
“去别处找!”
“我们是被丧尸追来的,真的不敢再出去了,求求您老人家行行好,给点东西……”
“丧尸?”老奶奶转过身:“丧尸出现了?活的?附近?”
她的口气兴奋多过惊讶。
“对啊!对啊!”许长生说:“求求您,让我们借宿一晚,吃点东西吧。”
老太太眯着眼打量着两人。
“吃……对啊……我的孩子也要吃……”老太太自语道。
梁刚赶忙说:“是啊,您也有孩子,您行行好吧。”
老奶奶皱着眉头,思量着什么。许长生不敢说话,梁刚悄悄的驼起背,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强壮。
老奶奶一番深思熟后,说:“一个人可以。另一个走。”
许长生说:“大妈,我们俩不吃,就孩子吃也行!我们不能分开啊。”
老太太哼笑一声,走了过来。她满头银发,面容憔悴,褐色的老人斑在她两颊均匀贴附。若忽视她眯缝小眼,老人算得上和蔼可亲。
老太太再一次细细打量着眼前两名男青年,然后眯着深陷的眼睛贴近救世主。
好一会儿后,她眼角上挑,莫名露出了和蔼的笑容。
“那你们要听我安排。”
许长生和梁刚拼命的点头:“听您的!听您的!”
“地窖里还有点奶。你今晚就藏在那吧。”她指了指梁刚。“你呢,住卧室。”
许长生感动的要哭。疲乏的双腿几乎想跪下。
“快点吧,天马上黑了,已经停电好几天了。”老奶奶熟练的接过孩子,抱在怀中:“喔~喔~乖,乖哦~哎呀……男孩还是女孩啊?”
说着,她掀起孩子身上的布,一股屎臭散发。
“男孩。”老奶奶满意的笑了:“不朽的男孩。”
许长生一愣,不明白老奶奶的意思。
梁刚说:“大妈,他是不是屙了?一股尿味。”
老奶奶仔细一瞅,笑道:“是啊是啊,瞧我这鼻子,被鱼熏的啥也闻不到了。来,咱们先去地窖。”
梁刚说:“先进屋擦擦吧,弄干净了再去。”
老奶奶说:“不急,不急,你俩先去地窖。一会丧尸来了就麻烦了。”说着,她走向院子的一角。
角落里,一个一平米大小带锁的铁门陷在地上。
老太太把孩子交给许长生,掏出了裤腰上的钥匙。
“这村子平常都是农家乐。家家户户都有地窖。城里的人冬天来了都有好东西吃呢。”
她蹲下开锁时,身体晃着。梁刚蹲下搀住了她。
“谢谢您了。这村子就您一个人吗?”
“家家户户都有人。彻底走掉的没几个呢。”
咔哒,锁被卸下。老太太握住U形把手,将地窖厚门提了起来。
地下一股寒气涌出。
梁刚蹲在门前向里张望:“这么小啊!您这也存不了多少粮食。”
“嗨,我这儿是自家人的,可不是为了客人,足够啦。来来……”老太太指了指墙角边倒在地上的梯子。“小伙,给搬过来。”
梁刚赶忙走过去。
“小心!有兽夹!”老奶奶嚷道。
梁刚停步仔细看着墙边,果然看到了大大小小三四个捕兽夹。
“这玩意可以厉害了!”梁刚弯着腰望着齿口上尖利的钢齿:“您这太有用了,怎么贴着墙不放在门口呢?”
老奶奶被许长生扶起,她轻敲着略有佝偻的背:“哎,真有贼,谁会从正门进啊?这玩意都是那小娘们给鼓弄来的,她非要我装我就装了呗。窗前,门前都弄好了。”
“可是您的大门是敞开的啊。丧尸来了不首先进您这吗?”许长生冷不丁问道。
“来来,小心点,放下去就好。”老奶奶不搭茬,指挥梁刚把铝梯探入地窖。
两米多的梯子几乎垂直才能搭在地窖口上。
老奶奶说道:“你先下去,来来来!”她拉过梁刚,帮助他钻进地窖。
不知怎么,许长生总觉得老太太有点着急。
“啊呀,真有奶喝啊!大妈,您家是开超市的吧!我们能吃一点吗?就一点!”梁刚在下面吱哇乱叫。
“吃吧,吃吧。”老奶奶眯着眼,笑吟吟的说。
“村民都躲在地窖里?”许长生觉得这个村子死气沉沉,不像家家户户有人。
老太太拍了拍敞开的门内侧把手:“是啊,都藏里面。等疫情过去了,大伙就从里面出来。”
梁刚爬上梯子露出头:“孩子呢?先给他点奶。”
许长生把孩子递给他。
这时,老奶奶突然一拍头。
“哎哟,小伙子,忘了拿尿布了。”
这老太太,刚刚说先进屋换尿布,非不同意。
许长生说:“没事,我去拿了给他。大妈,真谢谢您了。”
他紧紧握住老太太满是厚茧的手。
“应该的,应该的。来来来,你帮我搭把手,一起去拿好吗?在阁楼上我老胳膊老腿够不着。”
许长生感激的说:“没问题。”
抽开手后,老奶奶吃力的弯腰将梯子一点点拖出。许长生忙问:“要梯子吗?”
梁刚在下面问:“怎么了?”
“你来帮把手。上阁楼要梯子呢。”
梯子已被拉出一半,许长生来不及多想,帮着老奶奶抽出梯子。他把梯子抗在肩头后,老奶奶合上了地窖的门。
咔哒,她把锁扣上了。“安全,这样最安全!来,跟我进屋吧。”
“喂!没亮了啊!”梁刚的声音小了很多。
“我去拿蜡烛,来来来!”老太太不由分说,拉着长生向屋子走去。
来到屋前时,鱼腥的味道更浓了。
“来来来。”老奶奶推开屋门,牵着许长生走进客厅。
浓烈的鱼腥味猛然冲进鼻头,许长生几乎要被熏倒。
“忍一忍,习惯了就好。我们准备好多鱼呢,结果都放坏了。”老奶奶摸着黑,向前快步走着。
许长生隐隐有些不安。这鱼臭味夹杂着难以描述的其它味道。好像……好像屋子里的茅厕漫出了大便。
“大妈……您的蜡烛呢?”
借着门外的微光,许长生皱着眼来回观察。
布满杂物的屋内闷热,潮湿,弥漫着怪味。越往前走苍蝇越来越多,它们反复踩在许长生的脸上留下湿漉的脚印。
屋子尽头,隐约看见两扇门并立在墙上。
老奶奶摸索的来到右侧,拿出钥匙试探着锁孔。
“大妈,这些鱼臭是哪来的?您的鱼呢?”
昏暗中,老太太把钥匙插锁口,将门轻轻推开。更浓烈的臭味和更多的苍蝇从屋中涌出。翅膀形成的声响就像是飞机擦过耳边。
许长生下意识的后退几步。老奶奶回身拽过许长生,退到他身后说:“在屋里,吃的喝的都在,尿布也在,来来来!进去拿!”
还来不及反应,老太太不知哪来的蛮力,一把将他推向木门。
咔!捕猎夹的弹簧瞬间倾泻出所有的能量!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!”
许长生惨叫一声连人带梯扑倒在地。身后咣的一声,门被彻底关死。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!”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,许长生满头大汗的哀嚎着。
啊!!!!!!!!!!!
撕心的疼痛令许长生止不住的尖叫!眼泪、鼻涕、汗水像暴雨般不停落下。
啊!!啊!他在地上来回扭动的躯体,牙齿磨得几乎断裂。
好几分钟后,他已经喘不过气。他张嘴猛烈的呼吸着,停住了哀嚎。眼泪依然不住的流淌。
他尝试摸向自己的左脚。冰冷的金属上满是粘稠的鲜血。
捕猎夹锋利的钢牙插进了脚踝骨内。它们还在不停的咬合。
许长生张着嘴拼命的喘息,他坐在湿润的地上双手探向脚踝。
“呼,呼,呼,呼……”他调整呼吸,蓄积力量。
擦掉脸上的鼻涕和泪水,他颤抖的摸索着钢牙。找准部位后,他双手竭力的向外拉动。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!”
哐当一声,捕猎夹被甩至一边。左脚解放了,可疼痛更加刺骨。
他张着嘴平躺在地,像狗一样拼命的哈着气。
“呼……哈,哈,呼呼……哈哈……哈……”
脚踝的痛感不断挑动他的神经。好几个瞬间,他几乎丧失意志。
他咬着舌头,不让自己晕厥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”
舌头已被咬破,疼痛还没减缓。
他知道自己选错了路。
我终究不是主角。
他松开牙齿,昏了过去。
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,许长生睁开了眼。屋内,依旧没有一点光源。
各种虫子绕聚在他每寸赤裸的皮肤,他浑身瘙痒难忍。
他咬紧牙,侧过身,拍打身上的爬虫。这时,他发现嘴里也有东西。
嘴里好像塞着活鱿鱼和跳跳糖,它们蠕动,跳跃。
他伸出舌头用上门牙不断向外搓着舌面。视觉的剥夺,令舌面的味觉异常清晰。
他觉得自己嘴中来回扭曲的鱿鱼须像是被屎尿泡过。苦、涩、腥……是所有最恶心味道的集合。
他把食指伸在口中,擦去牙齿剐出的污物。拇指与食指一捻,满手的大个软虫化成浓水。
他终于忍不住,大口吐了起来。胃中仅有的糨物喷在地面,引来一阵密麻的翅膀声。
许长生闭上嘴,再也不敢用口呼吸。他艰难的转身爬向房门。
也许是个误会,是个误会……他祈祷着,用疲软的手拍打着门。
单调的拍打声回响在封闭的屋内。
她要杀了我……她要杀了我……她要杀了我……
眼泪和鼻涕在恐惧的刺激下更加激烈的分泌。
很快堵塞的鼻孔和抽噎令他喘不过气。他擤出鼻涕,用鼻腔猛烈的吸入臭气。
每吸一口气,鼻腔内都会糊上一层稠物。细小的虫子随空气瀵入鼻孔,黏上鼻毛。
这是地狱。被死鱼和蛆虫包裹的地狱。
突然隔壁的那扇门发出锁响。许长生顺着门框摸到了门角。他拍打着边上的墙。
他知道那个老女人就在隔壁。
这时,屋中竟然微微亮起。满地散落的鱼和爬虫都反出了光。
许长生寻光望去。这堵阻隔两屋砖墙的尽头有一扇齐腰高的方洞。比头略小的方洞里幽幽投来烛光。
方洞上,一条肿胀的胳膊搭在上面。顺着手,许长生看到了今生最恐怖的一幕。
他吓得汗毛直立,浑身抽搐。
一个人,静静的坐在墙角。
他是屋内恶臭的来源。
洞口透出的光笼罩着他。他浑身上下反射着诡异莫测不断闪烁的光点。
这是一个男子。一个死去很久的男子。像气球一样脬起的他形成巨人观。
他的头成了硕大的气球,圆鼓鼓的搁在脖上。苍蝇和蟑螂任意的上下爬动。污浊的大脸盘仿佛长满了脂肪瘤,让整个面部凹凸不平。
脸上深色的肉皮成了肥沃的土地和山丘,眼眶鼻孔里一簇又一簇的雪白蛆虫,缓缓地蠕动颤抖着。它们浑身被米黄色的液体附着,在土壤里进进出出。其中,一条黑色的蚯蚓突然从牙龈里冒了出来,顺着融化成浆糊的黄色脂肪坠到了男人的腹部。
巨大的肚子充满空气。体内溢出的液体像薄膜一样把男子的肚子覆盖。体里的东西带动几近透明的肚皮微微颤动,乍看上去这个男子就像在呼吸。无数颗微小光洁的虫卵以肚脐为中心,遍布躯干。它们就像草莓上的芝麻点,整齐均匀的布满肚皮。不久后这些卵将会破壳而出,继续享用肥胖的躯体。
吧嗒,一声细响。蚯蚓坠在男子张开的两腿间。絮状物将阴毛连接在一起,黑丛中隐约有东西跳跃。那里是最好的隐藏处。松垮的生殖器耷拉在腿间,上面的布满脓疱。它的末端贴着胯下的液体,液体表面时不时晃动,冒出肉眼难见的气泡。
蚯蚓扭动身子,顺着骚臭的液体钻进男人臀下,搅开干涸的稀屎。很快它彻底消失。只要它愿意,它能再次从肛门钻入男人的体内,在腐肉里肆意穿行。
趴在地上的许长生呆呆看着这个男人。
满地的蛆虫,蟑螂正从鱼的身体里爬出,钻进许长生的裤脚,衣内。尤其是皮肤和脚腕的伤口,成为虫子们争相夺取的领地。
他毫不在意。
因为他知道,迟早它们会像占据这个男人一样占据自己。
“哎……”
老奶奶发出一声悠长哀怨的叹息:“阻止不了……我放了那么多鱼能掩盖气味。可我阻止不了这些虫子。根本阻止不了。”
老太太坐在了隔壁的墙角处,和这尸体仅隔一扇墙。
烛光,在隔壁屋幽幽的晃着。狭小墙口洒入的余光随之荡漾。
这诡异恐怖的环境里,许长生只有抽泣和颤抖。
“自然是最残忍的母兽。她齿爪沾满血腥。”老太太握住了男子搭在墙洞上的手温柔的爱抚着。
“她创造的,她都会毁灭。她用各种各样的牙齿撕裂一切生物……咬断咀嚼鲜肉和骨头,带着欣喜把嚼烂的食物咽入咽喉。精华融入自己的组织,然后排泄出恶臭的残留物。”
老人喉管深处发出的低吟让许长生不寒而栗。他咽着口水,祈求这折磨早点结束。
老人不慌不忙,像临死的女巫喃喃的念着祷词。
“孩子,自然母亲终归会杀死我们。杀死你,杀死我,杀死我的孩子。我也恐惧过,就像现在的你……”
老人的声音渐渐洪亮,魔鬼仿佛进入了她的身体,帮她念出恐怖的咒语。
“我们自我欺骗,我们否认死亡。我们将它遗忘,将它排斥在脑海的边缘。我们压抑身体,牺牲快乐,自我封闭,避免逃避致死的行为。我们试图换取不被时间摧毁的灵魂,试图获得不朽。可事实呢?”
这不是属于老人的语句。这是别人的教诲。老人的每句话都那么生硬,那么生疏。
“我们从虚无而来,我们拥有名字,拥有意识和情感,我们渴求生命,渴求表现。即便如此,我们难逃一死……我们命中注定永恒的焦虑不安!因为在一个命中注定要死的世界里,我们终究茫然无助。孩子,无论怎么努力,结果都是横遭遗弃。被亲人,被朋友,被整个自然。”
邪教,也是哲学。
许长生浑身的汗水变为冰冷的水珠,钻入张开的毛孔。她不是想杀我,她是想折磨我?
老人还在复读,还在麻木的回复。
“可悲之处,就是不去面对……不去面对死亡。我们将必死的结局抛入脑后,尽量的遗忘。因为人类无从选择……他们只有一条路,这条路,通向死亡。但是现在,不一样了……孩子啊,我们有两条路……两条路……生,或者死。”
她并不想杀我。
她只是想救回她的儿子!
许长生把口中的异味和异物咽了下去。
我并不会阻止她走向另一条路。
他极力克制情绪,用最平静,柔和的口气说道:“大妈,死亡并不可怕……我们……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勇敢的去面对……既然死是真理,为什么不能坦然?大妈……”
“曾经我们不得不如此!但今天……”老奶奶爱怜的抚摸着腐烂的手,任由浮肿的烂肉随着粘液脱落:“……我们会获得永生!我们的神,会带领我们走向永恒!神,把礼物带来了……我们不得不接受。“
”不,不!您错了。真正的神是会直面死亡的!“
”是吗?“老奶奶淡淡说道:”基督?那个死而复生的神?或是佛?道?老练的宣称对复活毫无欲望。哼,这不过是虚伪的反演巫术!升天、轮回、转世……这和那个从裹尸布里站起的耶稣有何区别?内心置身的渴望只不过在口头上放弃罢了。孩子,所有的宗教最终表达了相同的意愿——带领信徒逃避死亡以及逃避对死亡的恐惧。而我们勇敢的直面死亡!我们完成了几万年来所有宗教都没能完成的夙愿!”
这时,尖锐的口哨声从村子尽头传来。
老奶奶发出哼哼的笑声。
“那娘们吹哨了。它们来了。”
哨声把许长生从冥想中唤出,他爬了几步,跪了起来快速的把脸顶在洞口声嘶力竭的呼救。
“救命!!!!救命!!!救命!!!!”
“叫吧!叫吧!叫吧!大声叫吧!”老奶奶慢慢的站起身子,轻轻的鼓着掌。“没有人救你!没有人的,我的孩子……只有我们的神,才能救赎一切。我该做准备了。孩子,如果他活过来,你是成为食物还是永生,就看他的选择了。你的孩子饿了,我的孩子也会啊。你知道,你无权选择生死,只有我们的神才行。”
许长生看到脸边尸体的手臂。手臂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针孔。他也看到了墙对面的屋子,满地都是注射器。
“我被骗了一切。这些丧尸的血都是假的……假的……不过今天,它们终于来了。它们终于带来了不朽。”老太太说完后,走出了房间。
“求求你!放了我!放了我啊!!”
“看你造化了。”
砰。老奶奶关上了门。
许长生绝望的跪在原地。
是我自己选择走进这个院子。我是送上门的食物。
可……
他看向身边的尸体。
这有可能活过来吗?这男人死了至少一周,即使有了Z病毒,死亡多日的细胞能被唤醒吗?
不可能。绝不可能!
她已经疯了。
怎么办?怎么办?
远处,哨声更加犀利。一个年轻女子正大声发出指令。
仅仅几分钟,许长生就听到了院子大门关闭的声音。
几秒后,烛光一闪,老太太兴奋的冲进屋中。
“那娘们设计的圈套真厉害!我搞到了,搞到了!”
老太太兴奋的举着手中的两个针管。管内的鲜血泛着泡沫。
“儿啊!儿啊!这回是真的!是真的!是我从丧尸身上抽的啊!儿啊!我的儿啊!我的儿啊!”
老太太颤颤悠悠的托起男子的手:“只要你活过来,娘就马上注射给自己!啊!吃的给你准备好啦!都齐全了!齐全啦!”
“大妈……”许长生在做最后的尝试,他带着哭腔说:“即使您的儿子活过来,也不是人啊!是丧尸!是丧尸啊!”
“为什么要是人?!”老太太将针管插入男子的手臂:“人是蛆虫口中的食物罢了。你觉得人很伟大?孩子,人类可以翱翔天空,可受困于身体,高于自然而又无可奈何的属于自然。人只不过是你身边的那堆鱼!从娘胎里就是!你不知道吧?”
这样的老人不可能知道人的胚胎会有腮裂!她只不过再复述传教者的台词!
她根本什么也不懂!什么也不懂!她只是被迷惑了,被迷惑了!
当她看到自己的孩子无法复活,她会如何呢?
针管的血被推入手臂。许长生看见那血液从皮肤渗出,根本无法进入躯体。
老太太的昏眼散发着兴奋的光泽,深陷的皱纹在面部纵横交错,扭曲变形。
她提高了音量,仿佛站在祭祀台,向众生宣讲:”我们鄙视动物,它们的同类倒在身边依然可以安详进食。它们片刻的恐惧反射,片刻的痛苦反应,然后死亡。仅此而已!死亡对他们的折磨就是那么短短一瞬!而我们呢?我们出类拔萃于自然,我们翱翔时空,思考万物!我们是自然界的神袛!可我们一生无时无刻都要被死亡的恐惧折磨!每分每秒,只要想起,便只有无奈的叹息!”
老人像虔诚的信徒般双手捂住胸口:“只有我们新教能让你摆脱这恐惧,只有伏都能让你永生,只有它们才能完成所有宗教触不可及的梦想!呜伏!不朽啊!不朽!不朽的我!不朽的我们!加入我们吧!加入不朽吧!让你的孩子,你的爱人,你的父母,和你永存!”
她大声叫着。
许长生知道再怎么争辩也没有意义。她已经陷入了深渊。
老太太激动双手合十,半张脸堵住墙洞,痴迷的望着儿子等待奇迹的降临。
“永存!永存!动了吗?儿啊!你听到了吗?孩子,你去看看!你看看,动了吗?”
尸体纹丝不动。
动了又如何?身上的烂肉只会不断掉落,我都能……
对……
我都能战胜他!
许长生找到了生机。
他咬紧牙关,扶墙站起。
他用右脚跳了几步,来到了腐尸前。
一次机会。只有一次!
生存?还是毁灭?
他屏住呼吸,将脸靠向男子。
”大妈,他……他眼睛再动!他动了!动了!“
”真的吗?!儿啊!是我啊!儿啊!睁开眼啊!儿啊!儿啊!“老太太中邪一样尖叫着。
猛地,许长生将双手掐住男子膨胀的脖颈。
”放我走!放我走!否则我杀了他!开门!开门!“
许长生感觉手指已经插入了男人肉中。粘稠的组织液和体内的蛆虫从指头的裂口处不断挤出。
这一瞬间,许长生觉得畅快无比!就像……就像帮男友挤出鼻头上的螨虫一样!
他越来越用力,越来越疯狂!
“别!别!”老太太慌乱起来:“我……别!……我的儿!我的儿!”
“想咬我?去死!去死!”许长生装模作样的对着尸体大吼着:“想站起来?我杀了你!我杀了你!不许站起来!不许!”
“放手!放手!儿!儿!我来了!妈来了!妈来帮你!”老太太急匆匆的走出隔壁屋。
许长生掐住尸体的双手几乎合拢。男人的脖子被越掐越细。他干脆用力!活生生将男人的脖颈掐到极限!
五指缝里的浓水不停的滋出,许长生觉得无比痛快!
只有一次机会。
我杀过人!我可以!
“啊!”
一声吼叫,许长生把男人的头拔了下来。
哗啦啦的钥匙声伴随着老人惊慌的咒骂。
许长生捧起湿漉漉的脑袋转身蹦向房门。每一步,两只脚都要承受撕心的剧痛。
左脚伤口处的蛆一只一只被甩下,右脚脚底发出虫子被踩烂的声响。
就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。许长生来到了门前!他举起头扑了过去!
老人还来不及发声,就被许长生扑倒在地。他跨在她身上,双手高举腐烂的头颅,仿佛握着圣物。
“你的儿子!给你!给你!”他举起男人的脑袋向老人的脸砸去。
脑中的虫子和液体四下飞溅。
“给你!给你!给你!”许长生发疯似的挥舞着头颅。脑腔里的各色污物像一条彩带,在空中纵向飞舞。
砰的一声。
男人头颅撞在老人的额头,裂成几块。毫无粘性的脑液炸在两人脸上。
许长生忘记了恶心,他抹开脸上的粘稠物,夺过老人的钥匙。
带着梁刚,离开这个地方。
他扶住墙,慢慢想屋外跳去。
身后,老人凄凉的哭了起来。她摸着地下的粘液,无助的哀嚎。
“呜呜呜……我的儿,我的儿……你杀死了我的儿……你还我的儿……”
许长生默默的蹦着。他嚼烂嘴里的蛆,吐在地上。右腿已处于崩溃的边缘。
“我的儿……我的儿啊……”
快!快!
“还给我……还给我……啊……啊啊……”
来到屋外,他抓住门把狠狠扣上。门关闭的一瞬间,她看到老人正拿着针管向手臂注射。
“不朽……不朽……不朽……”她哭着,念着,等待着重生。
快……
许长生跳向院子里的地窖。右腿正在失去知觉。
快……
天色已暗。他牢牢盯着不远处的地窖,艰难的蹦着。
快啊……
”呜……呜……”老人的哭声变成了低吟。
地窖到了,快到了。
“啊啊啊!!!!!”丧尸发出了愤怒的吼声。
许长生来到了地窖旁。
砰!
身后的屋门正被撞击。
砰!
撞不开!她撞不开!
许长生跪在地上,拿起钥匙。无法遏制的抖动令钥匙死活插不进钥匙孔。
梁刚在下面高声叫着:“怎么啦!长生!怎么啦!?”
嘎吱!
许长生惊恐的望向屋子。门,竟然被打开了。
它们……会开门?
许长生低下头,双手扣住钥匙。终于,它钻了进去。
咔哒!
他拆下了锁。
老人转向了他。
“快上来!”许长生拉开地窖门,和梁刚几米的距离好像海角天边。
梯子……梯子在屋里……
他伸出了手。
梁刚抱着孩子猛地跳起。
许长生双脚蹬地,刚准备使劲,左脚腕的骨头咔咔作响。
他头皮一麻,差点晕了过去。
老人已在几米外,她狰狞的扑了过来!
来不及多想,许长生松开梁刚,抓住地窖门内侧的U型把手,跳了下去!
嘣!
地窖门合上!他悬在地窖半空,死死抓着上方的把手。
梁刚在下方抱住他的双腿,用力的撑着他。
嘣!
衣服里的蟑螂,蛆虫被许长生的汗水激到,四下逃窜。裤管下,血液和汗水哗啦啦的流出。
嘣!
老人在上面疯癫的吼叫,不断拉着门。
嘣!嘣!嘣!
地窖门上下猛力的开合,嘎嘎作响。许长生不断的被拉起,又被梁刚拽下。在半空中,他无助的上下摇摆。
“坚持下!坚持下!”梁刚突然松开手,他转身在地窖翻找着什么。
许长生被慢慢提起,地窖门越开越大!
“快,插上这个!”梁刚将一个木条递给长生。抱住他的腿猛力的下拉。
嘣!
门再次合上!
许长生腾出左手在失去力量的最后一瞬,把木条塞进了U型把内。
他重重的摔在梁刚怀中。左脚砸到了地面。
当他躺下时,他看到自己的左脚脚腕已横成九十度。
竟然不疼。
许长生仰头喘息着,看着上空。
嘣!嘣!嘣!
老人没有放弃。
许长生静静地看着那根木条慢慢的倾斜,慢慢的松懈。
嘣!嘣!嘣!
我已经尽力了。
他想起了那个把救世主托付给自己的女人。
对不住了。
木条像羽毛一样,悠悠地飘了下来,落到身上。
结束了。
许长生不再惧怕。他认可老人的言论。
无论纷纭的梦境,还是灿烂的白昼,人注定要被死神骚扰,终生无法幸免。
这份恐惧充斥在每个人内心深处。你可以故意忽视,故意忘记。可当它来临时,你的恐惧终究被唤醒。
而你,只有束以待毙。
你死,他死,最后轮到我死。
毫无区别。
生存?还是毁灭?
那不是什么选择。
因为最后,我们都成为一具尸体。
也许老人说的不错。能避免恐惧的唯一方法便是成为丧尸。
我,愿意成为丧尸吗?
许长生看到地窖门被一点点揭开。死神,找到了入口。
满头银丝的老人像天上的神灵一样,被光环绕。她俯视着自己,俯视着人类。
看着那张丑陋扭曲沾满粘液的死人脸,许长生笑了。
其实一样。
自然给予人类的路依然还是一条。
不成为腐尸,也会成为丧尸。
最终,还是“尸体”。能动的,或不能动的——尸体。
生存,还是毁灭?
没得选。结局,不过是两种尸体罢了。
老人的上身,钻了进来。
许长生侧头看了一眼救世主。
他竟然在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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